这部电影我也许更关心的还是作为编剧的王家卫而不是作为导演的王家卫。对于王家卫来说这部电影来得很偶然，对我来说也是这样。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的王家卫还是纯粹的编剧而不是导演。张学友的宿命不是站在路边卖鱼蛋所以最终他拿了安家费并为此而送命；刘德华的宿命是情义，所以就算他喜欢的也许是在大屿山陪着张曼玉逛街扛东西看着张曼玉喝着汽水招摇过街可是最终他也只能回到九龙，拿着枪去完成兄弟没有完成的使命。我在想，那么张曼玉的宿命是什么呢。和那个Mabel一样，假装忘记，然后嫁给那个医生？也许在情义电影里，女人和情感永远只能被放在次位，或者末位。或者在王家卫眼里，阿娥的宿命在Mabel的形象里已经找到了答案，所以无须再作无谓的交代。只是Mabel已经觉醒，在六年的时光里逐渐觉醒；阿娥的时光还未流逝，无人知晓。
所谓情感，也许其实无须答案。刘德华的爱情显得如此自私而不安定。永远都在四处宣布，我没有未来。然而我爱你，我记挂着你。可是有谁可以拒绝一个像他一样的男人呢。就算他的爱来得如此自私。我爱你，可是我永远没有办法给你任何承诺。买跌打药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小心点，早些回来。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女人痴心的守望和自欺欺人的祈盼。所有人都知道，某人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Mabel的欲说还休也是一样。男人永远是征战不殆的雄性动物，而女人似乎就只能在角落里不安地守望男人归来。江湖路，征战永远没有尽头。
干净，肃穆。这是一种很利索的镜头语言。在王家卫的电影里似乎很常见。重叠而富有层次的空间感以及纯粹的抛离式的闪躲比比皆是。从编剧过渡到导演，王家卫的偶然成了香港电影最大的惊喜。宿命感以及最努力的挣扎，可是最终，一切只能回归。似乎宿命注定，无法逃脱。
刘德华最后中枪倒地的时候，瞳孔收缩，身体在抽蓄。我在想，那时候他眼前闪过的那一切会是什么呢。是张曼玉初来乍到时脸上的口罩，还是自己那个不曾谋面的孩子以及那个已嫁作人妻的女友。在我看来，前女友Mabel是宿命，而表妹阿娥是他最终的挣扎。九龙是江湖，大屿山是避风港。刘德华多少次说会回到大屿山，可是终于还是死在了九龙的枪口之下。当刘德华第一次去找张曼玉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是受了刺激而找一个代替品。张曼玉在等待，刘德华的出现无疑彻底地击溃了她。过惯了江湖生活的人总是会喜欢一些偶尔的平静。在我看来，大屿山也许就是刘德华一辈子最开心最轻松的生活了。
电影总是适合在这样的晚上，只要一个人，也许心里还惦念着另一个人，然后抛开所有的东西，戴上眼镜，而后感知。不需要自我。把自己彻底地交给对方。那些闪烁的画面和那些长短不一的镜头。那些忧愁的音乐以及窗外缠绵的雨声。没有任何理由，我突然想，我要喜欢王家卫，然后翻出那些很多年前的电影，快进，以及定格，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记得我看过这部电影，很多年前。时间模糊了这部电影的所有镜头和镜头里的所有面孔。我只记得俊俏的刘德华、冲动的张学友、青春的表妹张曼玉和嚣张不可一世的万梓良；其它一无所有。
如果不是因为王家卫，也许这部电影会被遗弃在我记忆里最不起眼的角落，积满尘埃直至被彻底地掩埋。在《杀破狼》带给我一种华丽的空泛之后；在《异域》带给我一种失望的疲惫之后；在《伊莎贝拉》带给我一种奢美的冲击之后。我突然怀念起了王家卫。我承认很多时候我看不懂王家卫的电影。总有人说王家卫的电影带着一点点小资的味道，于是我想，我和小资扯不上边，所以，我应该是看不懂王家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