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看过侯麦的《克拉之膝》和《夏天的故事》,两片都深得我心。有点迷上这个别具一格的导演。星子近来淘到侯麦的几个碟,赶紧看。
刚看了其中一片:《午后之爱》。
再次确认,侯麦确实有独树一帜的个人风格,而这种风格带有鲜明的欧洲文人气,或者说充满高雅的知识分子趣味,不仅是说影片中的主人公,总爱手持一本书出现在公车上、咖啡馆和沙发上。(多么喜欢看到干净的公车上穿着整齐的人们阅读报刊书本的画面。可惜我们的城市公车上常能欣赏到的是高声喧哗或者疲惫的发呆。有一回,在新老校区的公车上,身旁的高中生跟着耳机里的音乐唱歌,男孩的声音,旁若无人的歌声,伴随我一路。是周杰伦的歌。)
回到《午后之爱》:微妙细腻的情感,无伤大雅的幻想,婚姻的忠诚以及婚外的诱惑,在标志性的滔滔对白中衍生着情节,犹豫迟疑之中,主人公终于抗拒不了诱惑地置身于跨界边缘,关键时刻,却又胆怯地落荒而逃,最终还是歉疚地回到妻子身旁。相拥而泣。妻子显然早已察觉到他的花心。是婚姻中的男女常常可能出现的故事,哪怕仅仅发生在心里。中产阶级知识分子既渴望类似艳遇的冒险经验,又受到道德自律的束缚,两者之间,人物进退挣扎,却还努力着不失优雅。
人物对巴黎的喜爱是由衷的,而那种看法是非波德莱尔式的,其实我也很喜欢那样的感觉。幽游于一个时尚的、人流密集的大都市,闲适、敏感、优雅,带着一些暧昧的欲望追逐冒险和自我发现,品味和幻想那些陌生人流带来的偶然遭遇,却并不会真正碰触道德的底线,也就是说要保持安全和距离,一切适可而止,才不至于破坏优美的情调。当然,那证明这个人的心还算年轻。才会对那充满可能性的花花世界抱有如此美妙的幻想。我要说,这些情感事件大多只能发生在一个不失浪漫的、充满衣食无忧人群的都市。当那些为生存的基本满足而奔忙劳碌的人群占据了城市的主导,你不用去幻想这样的遭遇。那些小资的情趣显得造作无聊,也毫无用处。所以,情趣、品味、气质、故事、心境,永远与现实环境相互依附。
做为法国新浪潮运动中最旗帜鲜明的人物之一,埃里克·侯麦的成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形容得了,熟悉他作品风格的人时常被冠以与之等同的评价“闷骚”。是的,一个镜头闷骚到沉寂的导演,在别的导演忙乎于令叙事先锋、让格局诡异时,他不玩实验不玩解构,执着地在一方天地间独自品尝迷人陈酿,用缓慢和极具古典情怀的镜头永久地对准住男人女人们的小世界中。有的时候,那些画面有点粗糙,叙述直白到干硬的地步,有时候面对它们我甚至会疑惑电影里的男主有这么多需要说明的问题么?可别被他的罗嗦打倒了,若干年前第一次认识老头子的作品时我也曾自觉食之无味到极点,但我肯定多年后你甚至会闷闷不乐道诸如“怎么没有再像侯麦那样导作品的人了”这样的话语。
确切地说,他更似个罗嗦的布道者,精妙地拿捏银幕内外参与者们的心理,这时独白变得舒适,琐碎也变得那样精巧。
道德系列故事创作于侯麦时任《电影手册》主编的第四个年头,重拾导筒后的他开始为《狮子星座》(老麦处女作)的失败反思,遵循那句“以不变应万变”的处世理念,老麦在此时坚定了某种方向,或者该说他对今后的风格定位有了更加坚持下来的勇气,不去猜测观众对什么题材最感兴趣,只是将同一主题反复处理6遍,一旦想好,决不动摇,只要坚守自己的信念,终究会有人支持你。于是便有了大获成功的《道德系列故事六则》,至此奠定了侯麦在法国新浪潮电影中最与众不同风范:一种自然的人性的情欲的混合,跳出孤独与优雅的舞步。关于道德系列故事中“道德”二字的释义,侯麦自行定论:“这里的‘道德’与行为准则无关,它形容的是对自己的内在感兴趣的人,这类人好分析,想的比做的要多。与其说是行动的电影,毋宁说是思想的电影。”
本片中,侯麦没有着重笔墨去描述女人的隐秘臆想,而是大篇幅地呈现了男人的“私房钱”,即“男人私底下的不为人知的盘算”。让所有已婚女人觉得恐惧的是,男人的这种“盘算”不仅仅只是“用下半身说话”,还顺便包括了思想的“红杏出墙”。——陆支羽
作为法国“新浪潮”的主推手之一,埃里克·侯麦势必是老资格的。然而,令人讶异的是,辛勤耕耘了数十年之后,他犹然义无反顾地在重述着他的第一个故事。有人视其为“法国的小津”,我倒是极为赞同的。
《午后之爱》是为侯麦的“六个道德故事”之一,全片絮叨地阐述了一场“蜻蜓点水”般的桃色艳遇,而整体剧情架构的着力之处,则在于其细致地探究了男主角面对这场出轨诱惑时的内心纠葛。
那注定是一个男人生命中的第二次情感重整,他们开始神情恍惚地对过往的生活采取了部分的否定,又而不明就里地新建起一些未曾来得及深入体知的“闹心事”。对于这番人至中年的“闹心事”,侯麦绝妙地释其为“午后之爱”。在我以为,“午后”之意正契合于此:人至中年的困顿、情至深处的降温。而经历过这一场“七年之痒”后,曾经的婚姻保鲜膜终于也将“寿终正寝”了,而后,被丢进时代的垃圾堆。
《午后之爱》在大段大段的闲唠中,同样一如既往地秉承了侯麦的锐性和冷幽默,数次出现在画面中的“螺旋形楼梯”则极好地昭示着男主角弗雷德里克内心深处无尽的欲望,简言之,即男人的“中年危机”。这欲望,于女人而言,是至为隐秘的存在;于男人而言,却是极难梳理的内质的矛盾。本片中,侯麦没有着重笔墨去描述女人的隐秘臆想,而是大篇幅地呈现了男人的“私房钱”,即“男人私底下的不为人知的盘算”。让所有已婚女人觉得恐惧的是,男人的这种“盘算”不仅仅只是“用下半身说话”,还顺便包括了思想的“红杏出墙”。
影片中,男主角弗雷德里克在咖啡馆中“红杏出墙”的臆想段落无疑是全片的经典桥段。“我幻想着,幻想她们全都属于我……这是个童年的梦,或许是我10岁时谈过的东西,我想象……自己脖子上戴着一个东西。”
此时,画面镜头由其脸部特写切至其颈部那条闪光的项链状的饰物,突而,一种细小的魔幻感涌将出来。这样的感触是极少能从侯麦的电影中体味到的,即便有亦只是“画龙点睛”的寥寥数笔罢了,看过侯麦最负盛名的《绿光》的人大抵都是心中有数的,《绿光》中唯一的魔幻亦独独只出现在片尾那一刹那的闪耀。